雪崩。白色的花瓣,脆裂一地,满目苍白,淹没日月的光芒。回家的人,在雪地里艰难地移动一寸光阴。
雪,暗藏锋芒,指向高高的山崖。有人在雪地里磨刀,有人在雪上舞弄拳脚,积雪沉淀在山巅,山峰失去重量。
雪与自然在交换人类的火焰。白色的火焰升腾,轻盈,悲凉,雪山笼罩在白茫茫气息里。我们在雪之巅,用一片雪花,作衣裳,再用一片雪花,作武器,雪的声音在空中呼啸。
我听见了雪的呻吟、雪的悲叹、雪的诅咒,满山遍野寂静下来,只剩下雪的轰鸣。
雪继续在下坠,在碎裂。人间,在一场雪的事件中,学会了躲避和逃亡,人间,只有一条道路可走,他们沿着雪的方向,向下坠落,从山巅到山脚,满地都是雪花般飞扬的头颅和雪水般冰凉的身影。
我在山上,望见了白色的城堡。
寒风凛冽,残雪消融。积雪反光,照见的人类,匍匐在崎岖的路上。
他们在逃亡雪崩的途中,或者,已被雪彻底埋葬,或者,像一粒种子,还在雪地里翻身。
瓦斯,瓦斯
在井下800米深处,蕴藏着巨大的能量,它们叫瓦斯,是煤的一部分。800米深处,我们一次次向地下掘进,通风口很遥远,掘进的速度让山峦一次次颤抖。
数千年的枯枝败叶,结晶成黑黝黝的煤。风和氧气带在身边。人类,用钻探机和挖掘机向煤的胸膛深入,瓦斯,像鸟鸣一样,盘旋在煤的枝头。
气味异常,通风口已经关闭。站在煤井口的一株小草,正在禅坐,寺庙里的灯火,有一束光,就是煤的亮光。
山底打开一道裂口,一缕缕尘烟向外升起。呛人的味道,含着火星。煤,是山的化石,是山的精气,煤的开采,让人目瞪口呆。他们向井下灌水、通风、喊话。人类,关闭在封闭的地下,任由碎末飞溅,瓦斯缠身,相对无言。
地下轰然炸响。土崩瓦解。人间劫难,来自于自己的欲望和双手。人们在地下水的渗透、瓦斯的爆炸声中,放弃了与一座大山的对峙,纷纷从井口逃亡,看见了昨天的太阳,鲜红如一枚橙子,有些酸楚的味道。
我在大山的入口处,看到了升井的人群,他们两眼乌黑,像一截深埋在地下重现光明的乌木,尚未腐烂。
致命的病毒
偌大的人间,抵挡不住一粒尘埃,抵挡不住一粒细小的病菌和致命的病毒。冠状的病毒,像花朵一样美丽,那是人间的另一类罂粟,它小,小得无法肉眼看见,但它是刺向人间的锋芒,是大自然释放的致命武器。
SARS病毒、MERS病毒、新型冠状病毒一直在大地上流窜。从蝙蝠体内、果子狸体内、穿山甲体内,再到人的体内,病毒在接力,在传递、在繁衍、在悄无声息地传播。
无声的杀手在大地上疯狂地肆虐,所到之处,悄无声息。人们惊恐万状,大地谈疫色变。
病毒,看不见的杀手,我们叫他瘟神。每个感染者都是这些病毒的传播者。人们与之搏斗,用口罩抵挡,用消毒液灭杀,用中草药抵御,大地干净的肌体,被这些病毒侵蚀,人们穿过巨大的迷雾和紧张的空气,切断病毒的链条,一次次重新审视家园的草木和牲畜。
但人们,依然忽视了它的存在。祸从口入,人类的餐桌上依然摆放着蝙蝠的肉体,依然在畅饮着一只猴子的鲜血,依然在啃食一条眼镜蛇的肋骨。可怜的人类,也是可恨的。
野生动物,是我们的邻居,也是我们的朋友。释放病毒,是野生动物最后的防线。人性的泯灭,换来的只能是自食其果。
馋嘴的人类,啃食的终将是自己的筋骨。
作者简介:鲜圣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四川省减灾中心主任。1988年开始发表文艺作品,诗文散见《人民文学》《北京文学》《上海文学》《诗刊》《散文选刊》等300余家报刊。出版诗歌、散文、散文诗集7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