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婆婆今年八十三岁了,住在东至县胜利镇乡下,身体健康硬朗。还记得当年初次见到她时,并没有特别感觉,一个穿着普通的农村老太太。她个子矮小,嗓门倒挺大,一把拉住我的手,大声说:“好咧,看模样就晓得是我家人!”质朴的话语,让我忍不住在心里笑出了声。
婆婆一生育有六个儿女。公公早年当兵,曾参加过抗美援朝,复员后回到当地公社工作,后又调往县城。婆婆长年独自在农村务农,要拉扯这么多孩子,还要侍奉老人,其中艰辛自不必多说。
老公是婆婆最小的儿子,我们结婚后,全家加起来共二十多口人。婚后第一次回乡下过年,场面着实让我吃惊:这么多人两张大圆桌都挤不下,大年三十中午婆婆家的经典大餐——鸡汤下面条,一次就杀掉了六只鸡。在婆婆的监督之下,每人满满一大碗鸡汤面必须都要吃完。烧饭时主厨自然是婆婆,姐姐及嫂子不过是搭把手。这个炒个菜溜出去看麻将了,那个被韩剧迷得迈不开腿。每餐过后,盘啊、碗啊,堆成了小山,每次我和嫂子挽起袖子准备清洗时,都被婆婆往厨房外撵。时间长了我发觉,只要是婆婆觉得自个儿能做的,无论是女儿或是儿媳绝不让插手。也许,只要我们经常回来,公婆就乐呵了。
婆婆劳碌惯了。平日除了侍弄菜园、养些鸡鸭外,七十多岁时还每年都栽油菜、种棉花。数量不多,可棉花要打药水,油菜要收割,也不知婆婆是咋完成的,她也不说,怕挨哥姐的骂。要知道,现在农村但凡上年纪的老人,若家里儿女在外打工稍有出息的,都在家带孙子享清福了,更不用说公公每个月还有几千元旱涝保收的退休金。到了立秋时节,我们回去时每个小家都能收到婆婆准备的“大礼”:新鲜的绿豆、黄澄澄的菜籽油、黑亮亮的芝麻……大哥大姐半是心疼半是埋怨:“叫您别种了,就是不听,您还以为自个儿十八岁啊!”婆婆总是边笑边打哈哈:“不种了,再不种了!就是觉得那地荒糟了嘛!”
婆婆能干。无论我们何时回家,总有享不尽的口福:端午节的芝麻粽、三月三的小蒜粑、清明前后是浇满麻油的蒸菜……带着大锅饭的泥土气息,绝非城市美味可比。我暗暗惊讶,婆婆娇小的身躯里蕴含着如此惊人的能量:公公一直不善家务,婆婆既忙地里又忙家里,再怎么着也是这么大年纪的老人了,怎就不累呢。
婆婆节俭了一辈子。姐姐和嫂子买了许多衣服孝敬她,全压了箱底,说是糟蹋钱。可有时婆婆又挺大方,无论是早些年大队要各家出资修路,还是后来年年村里搭台唱戏家家出份子钱,婆婆都要多出点,说是“不差这俩小钱”。
婆婆也是乐观坚强的。这么多儿女,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,婆婆的心操不完。有时我们聚在一块谈论房价高啊,大学生不好就业呀,婆婆总大声说:“怕啥!没屋住、没事做,都家来,家里有田有地,饿不死人!”我们都被逗乐了。
老公家是四世同堂的和睦大家庭,而婆婆作为维系这个大家庭的坚实纽带,实在功不可没。婆婆有个好听的名字,名叫方宝玉。这么多年在儿女心中,我们一直想说一句话:妈,您真的就是我们这个家最珍贵的“宝玉”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