乡村公路旁,一间看似老旧的平房内,天刚麻麻亮就敞开了大门亮起了灯,几个人影来回晃动着。不一会儿,土坯搭建的大灶台里,“噼里叭啦”燃起红红火光。
身材矮小敦实的程师傅,立在灶台旁的石阶上,探着身子不时用手背薅薅锅内温度,差不多时,轻点开关,灶台旁边池子里堆似小山的菜籽,便灌入一根铁皮制作的管道。大炒锅正上方,两个咬合紧密的齿轮,带动着炒锅内自动翻炒菜籽的两根铁轴,一前一后你追我赶。约莫二十来分钟,程师傅拿起小木勺,抄上一点滚烫的菜籽,放在灶台上再用木勺的后背轻轻一推,滚烫的菜籽立马褪掉黑红色的外衣,露出金粉色内瓤。这时的程师傅,推下榨油机的闸刀。炒熟的菜籽,便朝着榨油机的“肚子”里飞去。不一会,这边出来的是焦香薄脆的菜籽饼,另一边就是黄澄澄的菜籽油。油香饼香相互交融,直扑鼻尖。
程师傅从二十几岁愣头青开始,就在油坊里摸爬滚打。老式的榨油工具,即使在北风呼呼的寒冬,也是汗流浃背,苦不堪言。若不是生计所迫,许多人都撂挑子了。到了实行责任承包制,一个负债累累的破烂油坊,谁也不愿意接手。他看着田畴里,一朵朵金黄的油菜花在春风里洋洋洒洒地盛开着,想着不久后那一粒粒喜人的黑红色菜籽,想着那沁人心脾萦绕心间的油香,他不顾家人反对,毅然接手。他除了继续保留柴火炒籽的原道工序,淘汰了原来所有陈旧的工具,更换上轻松便捷的机械。他说榨油这一行,来不得半点马虎。特别是炒籽这头一道,更是关键中的关键,就是人们常说的“火候”,功到自然成。这关乎着出油率,油的色泽,油的香醇,油的味道。说到这,他不由地扬起自信的笑脸。“都说肚里货识不破”不是吹嘘,就凭这五十多年的经验,我只要瞄上一眼,伸手摸上一把,便能知道出油的好歹!望着我近乎不相信的眼神,他笑笑说,你这眼神让我想起刚接手时,他们说一个破烂油坊,就凭你这么一个矮子能撑起,那真是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”!可不,我不仅撑起来了,还帮老油坊还了债。我相信,没有随随便便的成功,即使一滴油也要经得起风雨的洗礼,烟火的熏烤。
说话间,他的老伴领着七八岁大的孙子来送早饭。打开的早餐是一碗面条,面条上面摆着两个金灿灿的油煎荷包蛋,外焦里嫩香气扑鼻。他老伴笑着说,他这辈子就爱这口——香喷喷的菜籽油煎蛋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