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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松站立

洪叶高
2022年09月16日

“今古几游客,劳劳管送迎。苍官不知老,披拂自多情。”觉得黄宾虹写出了黄山松的形神。后来去过黄山,感觉黄山松的生长方式都很奇特,他们扎根石缝,看不出根入泥土,但他们的须蔓却能随风摇曳。黄山松枝丫伸展的方向整齐划一。

“连峰去天不盈尺,枯松倒挂倚绝壁。飞湍瀑流争喧豗,砯崖转石万壑雷。”《蜀道难》描写了松树的另一种神态。难于上青天的蜀道,绝壁之上仍悬倒挂之松。纵然形容枯萎,仍旧紧扣崖缝,如此履险如夷、生死相依,不能不令人动容。

而在大徽尖下遇见的那棵松树,显然少了些光环和尊宠,却更多了一份朴实与平凡。海拔1507米的大徽尖,因桐城境内第一高度而久负盛名,同负盛名的还因为他是“桐城小花”茶的主要场地。于是,我们选择2022年第一天去爬桐城最高的山峰,不仅仅因为这是虎年第一天,冥冥之中或者还因为这棵树。

当我攀上大徽尖下山梁的这一刻,在两峰之间临崖的一侧,一棵身形瘦弱矮小的松树,冷风已揪光了松针折尽了他的枝条,此刻,在寒风中,他就那么赤身裸体地站立。脚下是嶙峋山崖,山崖上有倒伏的茅草野蒿,还有散落的棣叶藤条。崖石上残存一些瘠薄枯黄的土壤,远方是连绵不绝、崩腾若归的群山。枯松却依旧站立,在这旷野孤岗之上。

一棵树,主动或者被动选择在山的最高峰生长,是需要机缘巧合和某种勇气的。

我无法寻求和推理他能出现此地的逻辑,但他就是这么突兀地存在,并从生到死,经历了一个生命的周期。或许是飞鸟衔食松子的一次意外跌落,或是某阵强风吹刮翻滚后的无处可逃;甚或缘于一次调皮的走失,迷路再难重返?有无数种可能让他落地生根。尽管无从选择生命,既然扎了根就是一种既定的安排,他就因此选择了坚守,这一片你曾经守望的山河!他曾经阅读过春来暑往,看过山南山北的小麦油菜、大豆高粱们翠绿着和丰收着。但我见证了这棵松树的此刻今生。在这寒风撕裂的冬日里,他已芳华落尽,甚至付出了整个生命,显而易见,明年春天,他再也不会醒来。然后在某一个静谧或者暴风骤雨的夜晚,他会訇然倒下,让时光的刀斧慢慢肢解他残存的肌体,让他幻化成一缕轻烟、一地腐质,一个曾经。故事似乎还没走到结局,我来了,在这毫无凭借和遮挡的山梁,与他偶然相见。

枯松如刀,风霜雨雪磨砺了他的锋芒,他也将风霜雨雪磨砺成他们该有的样子。他把经过的时间劈成了四季和黑夜白天,阅览着春华秋实和星星、阳光;他把身边的风劈成一把梳子,梳理万物并掷给他们阳光制成的披服;他把雨劈成了细碎的水点,倾洒出应时繁花;他把声音劈成了鸟鸣和泉韵;他更把自己劈成了徒有树之形状的枯松。

与大徽尖遥遥相望的是潜山市的最高峰,海拔1539米的金紫山,因古有金紫世家而得名。而大徽尖北侧是六安市的舒城县,南与桐城市一岗分水,同属龙眠,山中修建有景点龙眠寨。龙眠山人文历史悠久,是宋画第一李公麟晚年隐居作画之处,《龙眠山庄图》更是其登顶之作。后又有桐城文派的兴盛,及众多桐城派作家的游历和书写,才有了此时此地的“龙眠毓秀”。

在桐城文派四祖的文献中,戴名世的作品能读到的并不多,但他的《温泉记》,却是不可多得的上乘之作。“温泉在舒城县东南七十里。山间,泉出石下,沸而出,若釜中汤然。土人为方池于其前,相去丈余,沟而引其水入池。旁亦有泉,相去不二、三尺,其水寒,其流细。二水皆达于溪。其池旁近之水,往往有温者,而流不大,温亦弗及焉。山中人及道路过者皆来浴,日夜不绝。池可容十余人,皆裸而立池中。主人教余浴,余不可,乃濯足而归。”《鸟说》是戴名世的另一篇力作,表现了作者长于以白描手法状物绘形的特点,这恰恰全面体现了桐城文派的散文特点。

戴名世因学生编印的一本《南山集》,康熙五十年冬被左都御史赵申乔参劾下狱,五十三年三月六日被杀于市。史学家会说戴名世是民族对立的牺牲品,是皇权愚民的障眼魔箱。其实我更理解他是谢绝了一份洞明世事款曲的委婉,更多的是一份文人该有的风骨。当年戴名世打此经过的时候,或许与这棵曾经青翠的松树有过什么密约。

枯松站立,只为站成某种寓意!

与这棵枯松站在一起,莫名生出一种伟岸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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