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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夏的父亲

李拴伍
2022年06月10日

入夏的雨,让田间嗷嗷待哺的小麦急促地吸着浆。父亲的希望从心里一下子漫延到了脸上,堆满皱纹的脸上消失了焦虑,从麦地走一圈回到家,忙碌起来了。

打麦场是夏收的战场,一年四季都在用着,尤其是夏收,父亲早在雨前就用锄头一下一下,细致地将坚硬土皮用锄头刮起了寸把厚松软的细土。一场夏雨润透了刮起的干土,父亲用手捏了捏,黏性正好。父母密切组合,两个人默契地拉着碌碡,一圈又一圈,压茬轧着,六分地大的打麦场,半晌时间被碾压得平整光洁瓷实。“吱纽吱纽”“咯吱咯吱”,碌碡与碌碡架磨擦发出的声音,打开了迎接夏收的大门。孩子从小看大,入夏即可预见收成,父亲将收成早就估算好了,喜乐愁苦融进了谈笑中,显现在了脸上。孩子们无忧无虑,在光洁平整的场上奔跑追逐、打车滚轮、翻筋斗,尽情地挥洒着顽皮,小脑袋根本没有想到夏收的脚步已悄悄地来到。“勤不勤,先看打麦场平不平,光不光。”一家人的勤劳与否,被打麦场出卖得一览无余。

“算黄算割”,算黄虫(杜鹃鸟)叫了,该收拾检查农具了。空闲房子里,父亲东看看,西瞅瞅。镰刀,拿手上看看,再加固一点。磨刀石,好长时间都没用了,吹吹上面的尘土。木杈,一定要试试,关键是要用着顺手,拿着舒服。木锨,只有在夏收场上才用十多天,父亲是好扬手,人勤快还要农具好,父亲将木锨拿在手中向空中扬了扬,展示完好着,心里满意高兴着。绳,一定要查看仔细,拉一拉,不敢在关键时候从细处断了。口袋,丰收的直接体现者,打开看看,有没有老鼠咬的洞,如果有,就用特制的粗针和线补上洞。架子车,夏收重要的运输工具,要负重前行,父亲不放心,车厢各个部件衔接处的榫卯要敲敲打打听听,看结实不结实,牢固不牢固。就这样,十多种夏收农具父亲要细心地检查一遍心里才踏实。

家中的半个财产,当属那头黄牛,父亲十分珍爱。分产到户时,好多人家挑去了大犍牛和母牛,父亲却挑了一头没长犄角的犍牛,但那头秃头牛性情温顺,拉车犁地干活好使,会听话,不用扬鞭自奋蹄,闻令而动,我们全家都喜欢。牛是夏场上拉碌碡碾打的重体力劳动者,父亲常说:“羊吃清明牛吃夏。”气温升高,夏雨助力,草疯长了,嫩绿而饱含营养,父亲每天背着背篓要去割草,保证牛一日三餐有青草料,此时的牛像过年,待遇特好,等到夏收前肥壮毛色锃亮,浑身是劲,牛的眼神里放出感激主人的光芒。

家里吃的菜不用买,父亲用时间的边角料会种一点,几口人吃不完。打麦场旁边有三分地,是父亲的菜园,菜种得有模有样,豆角一行,茄子一行,南瓜几窝,西红柿几棵,布点合理,纵横交错。一场雨,菜苗在农家肥的催促下壮茁成长,一夜间嫩绿了许多。豆角开始拉蔓了,父亲在每棵苗旁边插上了长树枝,搭好了架,过个十天半月,便是满架碧绿的豆角;南瓜是我的最爱,已长出了七八个叶,正积蓄力量,准备长蔓。西葫芦开始坐果了,割麦前总能吃上。“一畦春韭吃一年”,一场夏雨,韭菜会长高长胖一大截,任你割上一茬又一茬。黄瓜、西红柿和葱的长势自不必说。

入夏了,那是希望的夏天。父亲跟着踩着季节的鼓点忙了起来,心里想着的是平坦如浪的麦田,是火热的夏收天,但他总希望年年丰收,好给孩子们一个像样的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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