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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节联想

铁云
2023年11月17日

季节就是这么武断,大手一挥就将大地更衣换衫。

伤春悲秋,是文人们常干的事,吟春颂秋也是文人们惯常的伎俩。

从前,特别喜欢丰子恺先生的漫画,那幅 — —人散后,一钩新月天如水。有一个弯月,一个人,一扇窗,几笔工画,意味隽永。

现在,更喜欢。柳永那句 — —今宵酒醒何处?杨柳岸,晓风残月。不知被多少文人墨客引用且惆怅过,可是,丰子恺老先生的漫画却是两个农夫在柳堤弯月下抢栽秧田,完全规避了旧文人鸳鸯蝴蝶式的凄离送别场景,代之以农民们抢播抢种,既当季又有乡村情趣。

其实,老先生的散文随笔一样的朴拙无雕,他的《缘缘堂随笔》系列趣味横生。

说起文字的朴拙无饰,自然想起老舍。老舍的文学成就在小说和戏剧,可他的散文又或是小品文、杂文语言风格朴拙利落,剥皮见骨。

他文风的纯朴不同于周作人的淡茶闲酒,不同于俞平伯的缓鼓涩弦,而是不急不徐,娓娓说来。都知道朱自清的《绿》,中学课本里有的,前铺后陈,闪展腾挪,极尽比喻夸张之功,把梅雨潭的绿描绘得绿意盎然引人无限遐思。笃爱山水的老舍也是写绿的高手,但他高明之处是隐形夸张,他的《济南的秋天》是这样写绿的 — —

“先不说别的,只说水中的绿藻吧。那份绿色儿,除了上帝心中的绿色,恐怕没有别的东西能比拟。

淘气的鸭子,用金黄的脚掌碰它们一两下。

浣女的影儿,吻它们的绿叶一两下。”

高低立现。年纪越长越不喜欢文字过多的修饰,拿朱自清的《荷塘月色》说,也是上过中学课本的,今天看来,顶不喜欢那段“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,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。……如芃阿玲上奏着的名曲”。太过抒情。

其实,朱自清先生的文字也是一等一的好,他的《背影》《怀魏握青君》《房东太太》这一类的记人叙事散文捉笔见墨。特别是《背影》一文,爬栅栏的父亲肥胖的背影永远刻在读者心中,多少年都在。

文章越往后写,连自己都讨厌曾经竭尽所能修饰的那些所谓文章。

老舍散文除了写景,更多的取材于中下层市民生活,在民族矛盾和搏斗中,在历史潮流冲击下,表现出的惶惑心理,剥皮见骨脉络清明。

他文风的幽默自成一格。比如《画像》中的方二哥,一个无意识强奸别人意志的画家, 《马宗融先生的时间观念》中的马宗融,一个毫无时间观念的稚儿行为的学者,将人性的短板剥给人看,又不乏趣味。而《马裤先生》《取钱》《不远千里而来》就又有区别了。他没有鲁迅先生的冷峻和锋利,更多一些温情和轻松,一贯的幽默,将人性的恶纤毫剖开。特别是《不远千里而来》说它是叙事散文可以,说它是小小说也行,再说它是小品文也未尝不可,老舍先生本来就是驾驭各种文体的高手。

《不远千里而来》若干年前读过,再读仍觉得好。文中的王先生是城市中下层市民,可能有一份工作,大战在即,他要买一张南下的火车票躲避战火,从他去火车站买票,到买到票等着上火车,再到站在拥挤的火车通道里,面对同样是难民的旅客,他用最自私最小气也最恶毒的方式来处理拥挤世界里发生的事,别人不小心踩了他一下,他一定要用那穿了皮鞋的脚狠狠地踩回去,别人不小心碰到了他,他一定要用那有力量的胳膊肘狠狠地捣过去,甚至他擤鼻涕也像两管烟囱一样直喷前面人的背部……拿现在的说法,就是个“渣男”。

一篇文章好不好,某个层面说是能不能给读者留下持久的印象,老舍先生的诸多散文都做到了,比如他的那篇《马裤先生》不知何年月读过,直到今天,那个在火车上对茶房不间断吆喝使唤的马裤先生的形象仍历历在目,仿佛能看到他翘腿躺在铺位上,不停地吆喝着茶房拿手巾把子、续茶水、拿报纸……

还有汪曾祺先生“四方食事,不过一碗人间烟火”。还有余光中先生“不要问我心里有没有你,我余光中都是你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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