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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斗先生

胡孝清
2023年09月22日

又是一年开学季。看到许多一年级新生进入校园,不由又让我想起恩师朱文斗先生。

我家住在安庆宜秀区最偏远的一个小山村。八岁那年,父亲由于自己的成分问题,心情抑郁,加上贫病交加,五十刚出头就撒手人寰。迫于无奈,母亲准备再过两年就让我跟着几个哥哥学做“窑货”,以减轻家庭负担。

五十二年前的那个开学季,家里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,他就是后来改变我一生命运的启蒙老师——朱文斗先生。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我九岁多了还没有上学,就来到我家动员母亲让我读书。那时他已年近五旬,身体瘦小,戴着一副老花眼镜,慈眉善目,一头华发,说话时轻声细语,和蔼可亲。母亲在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和承诺免学杂费的情况下,终于答应让我上学。从此,我迈进了向往已久的学校大门,开始了十二年的求学生涯。

朱老师既是我们的语文老师,也是算术老师,还是班主任。他教课极为认真,在维护他所规定的礼仪规矩上可谓一丝不苟。打从开课那天起,在我的印象中,他一次也没有迟到早退或请过假。

我非常喜欢听他的课,尤其是语文课。他带领学生朗读课文时抑扬顿挫、气韵流畅;讲解课文时引经据典、谈古论今、引人入胜。后来听家长们戏说,朱老师读过私塾,学问渊博,文高八斗,所以叫朱文斗。但是由于家庭成分高,被“发配”到这个最偏远的山村学校任教。可是在家长和学生的眼中,他是一位品德高尚、诲人不倦的先生。

每一个学生,不管他出身如何、成绩好坏,都渴望能够得到老师的关爱。但在现实中,不是每个老师都能公平对待每一个学生,尤其是那些更需要特殊关爱的特殊学生。在我读书的经历中,就有少数老师戴着有色眼镜,对不同背景的学生用不同的眼光看待。对有些学生“关爱有加”,对另一些学生“冷眼旁观”。而朱老师恰恰相反,他把每个学生都视为自己的孩子,对他们一视同仁,把阳光撒向教室的每一个角落。我当时性格比较内向、孤僻,也很自卑,很不合群。朱老师就经常安排我参加班集体活动,我有一点点进步就立即表扬。在朱老师的“特殊关爱”下,慢慢地,我也就融入了班集体,自信心也慢慢增强。

由于朱老师传道授业有道,加之我天资不算太差和比较勤奋,从一年级到五年级我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,尤其语文成绩更是突出。作文课上,朱老师经常把我的作文当作范文来评讲,有时候还将我的作文抄写好,贴在教室后面的《学习园地》里。只有这个时候,我的虚荣心才得到些许满足,才没有“矮人半截”的自卑。

我小学毕业时,“文化大革命”刚结束不久。那时候小学毕业生能上初中的只有三分之一左右,而且不仅重成绩,主要还要看出身,要由学校推荐。那时我父亲的历史问题还没有解决,在推荐我上初中的问题上难坏了朱老师。因为有许多大队干部和贫下中农的子女,他们根正苗红,似乎更有资格上初中,他们纷纷到学校找朱老师要指标、要名额。不知道当时朱老师顶住了多大的压力,也不知道他采用了什么办法力排众议,最终让我如愿上了初中。

上个世纪九十年代,有一年回老家去拜望恩师。那个时候他已七十多岁,记忆力仍很强,尚能说出他教过的学生的脾气、相貌及爱好。听说我也当了一名老师,他甚是高兴,一再叮嘱我要好好教书,做一个好老师。

半个多世纪过去了,回想起我从恩师这里不仅学到了知识,看到了光明,懂得了做人的道理,更从恩师这里体会到了人间的真情和温暖。可以说朱老师的教诲和他为人师表的高尚品德让我受益终生。我也希望新入职的老师们都能做像朱老师那样的老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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