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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 井

邱顺利
2023年06月16日

从记事起,每次去姥姥家,我总要看一看村里那口老井。

老井是全村的水源井,座落在姥姥屋后那条老街上。老街两旁是高高低低的青石老屋,间或有几扇小木窗向街而开,仿佛在与人们打着招呼。街面由一块块长条青石铺成,在无数双脚板的磨砺中变得古老而沧桑。老街从老井旁边经过,蜿蜒通往全村每家每户。老井里里外外都用青石砌成,周围是一尺高的井台,一旁有台阶通上台面。井旁有棵高大的老槐树,为打水的人们带来丝丝荫凉。老街、老井、老树,构成一道独特的风景,吸引着人们乐此不疲地往来于家与老井之间。

清晨,随着雄鸡一声报晓,人们从睡梦中醒来,开门第一件事便是挑水,小山村由此活络起来。我喜欢跟着舅舅去挑水,去看那口心心念念的老井。挑水工具很简单,一条扁担、两只铁桶而已。北方的扁担大都是木质的,以老桑木最为结实,两端各有两个细长铁环连接的铁钩子;铁桶呈开口的圆柱形,上面两端各有一个转轴,共同连接着一个铁把手,不用的时候就侧倒在桶沿上。只见舅舅顺手从门口墙角拎起那条光滑的扁担,再把石桌上倒扣的两只铁桶反过来放到地上,用扁担两头的铁钩各挂一只水桶,挑起来便走。舅舅大踏步走在光滑的青石街上,两只轻便的水桶在他身前身后摇摆着,不时发出金属扭动的吱嘎声,沸腾了整条老街。来到井边,舅舅微微下蹲让两只水桶落地,腾出扁担先钩起一只水桶,把它慢慢下放到老井里,直至接触到水面。水桶在扁担的左右摆弄下,很快便把头扎进清凉的井水中,待井水装到八九成的时候,便被舅舅双手交替着提到井面上。接着,舅舅用扁担钩起另一只水桶,以同样的动作迅速将水装入水桶再提到井面上。尔后,舅舅挑起两桶水走下井台,沿着青石小路走向家中。舅舅挑水的动作很潇洒,时而将一只手搭在扁担上,另一只手叉在腰间,时而用两手一前一后抓在铁钩子上,时而麻溜地将扁担从这个肩头换到另一个肩头。扁担在舅舅的肩头有节奏地上下颤动着,清凉的井水在水桶里欢快地跳跃着,偶尔有少许水滴调皮地跃出桶沿滴到脚下的青石板上。由于挑水的人多,青石板上湿漉漉地,愈发显得光滑而明亮。每天从清晨到黄昏,打水的人们络绎不绝。一担又一担,家家水瓮装满了,灶间有了烟火气,日子便有了滋味。

老井是感恩的井。据说,过去村里一直没有水井,人们打水要到十几里外的山口,生活非常不便。抗战时期,有一名八路军指挥员倒在山坳里昏迷不醒,后被几名村民背回家中进行救治。后来,八路军战士们为感恩村民营救之恩,为村里打了这口井。多年来,老井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无私地滋润着这个小山村,养育了一代又一代儿女。吃水不忘挖井人。人们永远不忘八路军的恩情,备加推崇睦邻孝亲之道,形成了浓厚的孝敬之风。

老井是纯净的井。老井外观老旧、青苔遍布,井水却清澈见底、纯净甘冽。孩子们玩累了,用水瓢舀起水便喝,从来不会闹肚子,用水壶烧出来的水从不见水垢。吃井水长大的村民,虽然在长年累月的劳作中变得皮肤黝黑、弯腰驼背,但他们勤劳、勇敢、善良,有着一颗井水一般纯净的心。在这里,许多人家连大门都不装,尽情欢迎人们光临;园中的瓜果连栅栏都不设,从来没有随意采摘现象。多年来,优良淳朴的民风一直在赓续,也影响和带动了周围的村子。

老井是励志的井。这里风景秀丽、空气清新,却交通阻塞、发展落后。人们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,也渴望孩子们能够到山外更广阔的天地里追求美好生活。每当孩子们即将离开村子到外地求学或工作时,都要以水代酒,喝一杯刚从老井里打出来的水,以此激励自己不忘根本、奋发图强,以优异成绩为家乡增光添彩。多年来,一批批有志青年走出大山,在祖国各地勤奋工作、贡献社会,同时也以实际行动反哺着家乡,让这个小山村变得越来越美丽。

如今,我离家二十多年,家乡的一草一木、一砖一瓦时常在我脑海里萦绕,那清冽的井水已成为遥远的回忆。井水悠悠,岁月如歌。我对家乡的思念如井水般涨涨落落,却永不会干涸。我多想再回去一趟,去看看那口留住我童年记忆的老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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