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梨花静静开

刘宏江
2023年03月24日

春天的花,大抵开得热烈,开得喧闹,开得姹紫嫣红。似乎只有这样的浓妆重彩,才算不辜负明媚春光,才能装点满园春色。

桃、梨、杏、梅,虽是姐妹,性情却大为不同。相比于春花的各种艳俗表演,梨花倒是个例外。梨花开得清雅,开得沉静,开得晶莹剔透。满树梨花,虽然稠密繁盛,看上去,却像云朵一样悠远,雾霭一样轻柔,梦境一般美好。就这样,自在安然的片片梨花,无意之间便获得“占断天下白,压尽人间花”的美誉。

春赏梨花,是件很惬意的事。梨花,素衣清颜,一尘不染,无论远观还是近看,都让人赏心悦目,情动神驰。最爱梨花清白的颜色,纯洁得像冰雪一样,不掺一丝杂色。因为梨花纯白一色,自带美颜,这看花的人,除了喜欢,心中总要泛起一份纯洁的向往。

中国古代文人墨客,钟爱梨花的甚多,而且常将梨花与雪花互喻,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佳句。魏玉汝说“西楼明月,掩映梨花千树雪”,苏东坡说“惆怅东栏一株雪,人生看得几清明”,岑参说“忽如一夜春风来,千树万树梨花开”。而生性喜爱梨花的李渔,更直截了当,赞美梨花乃“人间之雪”。

“雪作肌肤玉作容,不将妖艳嫁东风。”梨花,不似红桃那样妖娆,也不似菜花那般浓艳,更无漫天柳絮的疯癫骄狂,而是一份轻灵恬淡的俊朗,一种含蓄儒雅的气度,一种不事张扬的静美。

梨花的香,不像幽兰那种沁人肺腑的馥郁,也不似丹桂那种叫人无法抗拒的浓烈,更没有玫瑰花黏稠粉腻之气。梨花的香,似乎来得更自然、更纯粹,是那种似有若无幽薄的香气,是那种让人心情舒畅的一缕清芳。细细品,还带有一丝清甜幽凉的味儿。难怪那些想象力丰富的浪漫文人,将那漫天遍野的梨园、千树万树的梨花,比作“香雪海”。

“玉容寂寞泪阑干,梨花一枝春带雨。”丝丝细雨中,簇簇梨花,含烟带雾,朦朦胧胧,似花非花。尤爱这带雨梨花,冰肌玉骨,纯净无瑕,愈发盈盈含羞,楚楚动人,常常让我这个看花的人发痴发怔。

“一树梨花一溪月,不知今夜属何人。”这春夜乡野的景致,愈发幽邃迷人。皎皎月色下,一树莹白的梨花,恰似一位面容俏丽、身姿缥缈的仙子,披一袭轻纱,静听溪水潺湲。看上去,这梨花的瓣子,更像是月色做的。

“梨花风起正清明,游子寻春半出城。”自古至今,梨花好像一直不服城市的水土,也一向远离俗世的纷扰。城市的街道和公园,很难觅见梨花的身影。而安逸静谧的村庄田园,梨花倒是随处可见。古人赏梨花,多半得出城,到郊外去,到乡野里去,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整天。梨花漫天,是春天的胜景,是清明节气的一个标志性物象。梨花盛开的时候,东风袅袅,草木蔓发,大地清明,春意正浓,正是郊游踏青、亲近自然的好时节。

“逢春不游乐,但恐是痴人。”我虽说早已过了多动贪玩的年纪,但也不愿辜负这季节的美意和厚赠,更不想错过梨花美丽而短暂的花期。如若不与梨花有一次谋面,就感觉不像是拥有一个完整的春天。

走进梨园深处,徜徉于“枝干如墨花胜雪”的梨花丛中,仿佛步入一处清幽静谧的奇幻仙境。整个人,也完全被这春天的气息濡染。一阵微风,轻轻拂过枝头,那无数细碎洁白的花瓣,片片随风,像一只只轻盈飞舞的白蝴蝶。

中国古代文人,大都闲旷洒脱,亲近自然,倾心草木,追求生活的雅趣,讲究“寓心于有益之物”。宋人姚宽在他的《西溪丛语》中,称“牡丹为贵客,梅花为清客,兰花为幽客,杏花为艳客,梨花为淡客”。

一个“淡”字,道尽梨花淡意从容的个性、洗净铅华的品格,可谓恰如其分。一身素白的梨花,虽然不与众花争奇,不与群芳斗艳,却有着清拔脱俗的风姿神韵,悄无声息地开出世间绝美的颜色。

冬去春又来,梨花静静开。因为梨花,我对春天的乡野,就多了几许浪漫的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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