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鸟的叫声黏着蒲公英的花香

李凤仙
2023年02月24日

一只扑鸽落在草坪的枯草里,迈着细短的腿,在灰白的枯草里疾走,脑袋一耸一耸,脖子上的一圈毛像昂贵的围脖,时宽时窄。它像在检阅操场上的草籽发芽了没有。扑鸽横穿草坪,它用身体在草坪上画了一条直线。扑鸽一路看过去,步伐从容,稳健,赤诚。它浑身都在显示它真心地关心着卑微的草。蒲公英花在土黄色的草间闪闪烁烁,鲜亮的黄朵儿像昨夜的星星落在旧草里。扑鸽忽然“咕咕”叫起来,它的叫声黏着蒲公英花的香。扑鸽一定和蒲公英说了很多话。

那块草坪的前生是操场。因为新做了塑胶操场,老操场被植了草,成绿化区了。原先种的是一刀切的草坪草,后来,乡野的风又种了一些蒲公英。风调雨顺时,草坪草春夏秋永葆绿色,蒲公英花都向太阳开放时,草坪仿佛浅绿底子印了朵朵黄花,严肃中夹着野趣。虽然高墙大院里的草坪基本都是严肃的绿色,但,学校里的草坪因为蒲公英花的加入,活泼,可爱,可亲,引得小孩子们一下课,就爱在草坪上玩耍,他们在数蒲公英花。后来,草坪上又多了野苋菜,婆婆纳,胖根草。上课了,孩子们像飞鸟回巢进了教室,小鸟从大香樟树上呼呼飞下来,在草坪上低头啄啄,抬头唱唱,跳跳飞飞,像下课追逐打闹的孩子。这些鸟中有扑鸽,有花脸雀,有麻雀,还有几次,来了花翎鸟,花翎鸟在草坪踱步,吃草籽,一来就半天。一本正经的草坪加入了乡野草大军,来玩的鸟多了,孩子们爱腻在草坪,在塑胶操场玩的反而少了。

孩子们能说出很多草的名字,能模仿蚂蚱蹦跳,他们对着七星瓢虫画画。有时,鸟在草坪玩,孩子也在草坪玩。鸟在草坪玩,因为草坪上有草籽吃,有虫子吃。孩子爱在草坪玩,因为鲜活的玩物多。有时孩子们看到蚂蚱蹦跳那么远,佩服得欢呼呐喊,一个个也撅着屁股,伸着脖子,嘻嘻哈哈蹦跳。埋头吃饭的鸟惊地猛一抬头,凝望片刻,又低头吃饭了。那恬淡的吃相仿佛在说,刚才差点大惊小怪,那些小人都是好人,从来不伤害我们,就是爱咋咋呼呼,常常吓鸟一跳。

去年,草坪上孩子几乎不去玩了,鸟也几乎不来,校园里,连鸟的叫声都稀落了。偶有鸟叫,叫声也毫无黏性,不像以往,鸟的叫声里含着珠露,裹着花香,黏着雨水。从五月到十一月,天每天都清丝丝的,有时是纯纯的喇叭花蓝,有时蓝底绣着洁白的云朵,有时天空上有蝉翼一样的灰云冒失地贴着,早饭后,旋即被火一样的阳光给消融了。村里的地干得像失血的人唇。山缝里沥出的水蹒跚到山塘,隔个把月,人们把水引到稻田里,稻子就这样在焦渴中黄了。鸟们去田里偷偷稻谷,到山上找找虫子。草坪在七八月就黄瘦得一点火星就烧得着。老师们神情像草坪上的草,小孩子们的目光被路过的飞鸟牵得老远。孩子们由草坪的死,虫子的消失,鸟的远离,明白了天空好好下雨,好好出太阳是多么重要。

起风了,孩子们问老师会不会下雨呢?草渴死了,虫子渴死了,鸟也会渴死吧?孩子们那么小,居然会担忧大地上的事情,这是许多看不见大地上的花开花落,虫飞鸟翔的人想不到的。或者,那些大人看到了,又把脑袋别过去了,因为,关心了大地上的事情,可能就无法攥住一些与他们的帽子和椅子相关的东西。

一晃,杨柳醒汁了,阳光忽然更亮了,每一道光芒都闪耀着“春天”两个字。开春后小雨绵绵下了几场,阳光添了厚度,鲜嫩温暖。历经磨难的草根和草籽又孕出了新芽,伏在旧草的怀抱里。

小孩子们下课了,几个孩子看到扑鸽站在蒲公英花边叫,雀跃着过来。他们跑得太快,叫得比扑鸽响亮。扑鸽翅膀一抬,在背上动漫着会变角度的“V”,飞到草坪另一头了。孩子们抬着鲜艳的小脸望着它飞,又蹲到草坪上看蒲公英花。“老草里长许多新草了!新草长许多了!”“蒲公英也开了!”一个孩子膝盖一跪趴在地上,铃铛般的声音,唤来更多孩子趴在地上看。他们的欢声笑语,把每一丛草都撞了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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