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腌菜滋味长

刘宏江
2022年12月09日

在皖中乡村,霜降后、入冬前这段时间,人们普遍开始忙于腌辣菜了。

在我儿时的记忆里,家家的屋角,都摆放着几只样式古拙的腌菜坛子。谁家过日子,都离不开咸菜。学会腌菜,是每个家庭主妇必备的一项生活技能。

农家人根据不同的时序节令,腌制各种蔬菜。辣椒、扁豆、韭菜、野蒜、洋姜、萝卜缨子、白菜帮子等,分门别类地装满大小不一的坛坛罐罐。

秋冬之交,家家户户忙着腌辣菜。这是乡下人一向遵从的传统生活习俗,更像是进入冬季这个门槛必不可少的一道仪式。

乡下人口中的“辣菜”,学名雪里蕻,又叫雪里红、雪菜。这种菜,生长期短,产量高,因含大量粗纤维,有辛辣味,不适宜直接鲜食,基本都是腌渍后食用。生活困窘的年代,乡下人缺衣少食,日子过得紧紧巴巴。农家简单粗陋的饭食里,荤腥难觅,却几乎顿顿少不了腌辣菜的身影。

曾经听过这么个小笑话,说一个乡下人初次进城,走进一家餐厅想开开洋荤,吃一顿自己从未吃过的大菜。他盯着菜谱瞧了半天,点一份雪里蕻炒肉丝。当服务员将这盘菜端到他面前时,乡下人竟然惊愕不已:“妈呀!怎么上一盘腌辣菜呀?俺在家还不是天天吃它,还以为这雪里蕻是啥高级的东西呢!”看来,这个乡下人,吃腌菜,都已吃出心理阴影了!

儿时,我无数次观察过母亲腌菜,偶尔也帮母亲打个下手。将浸霜的辣菜从地里一捆捆收回来,一棵棵清洗干净,搭在晾衣绳上晾晒收水,然后切碎撒盐,使劲搓揉。待菜叶揉出绿汁后,装进口小腹大的坛子里,用木杵反复捣碓紧实,再压上一块沉重的大石头。最后,拿一张塑料皮严严实实地蒙住坛口。这样,腌菜的一整套程序便告完成。

经过腌渍的蔬菜,色泽深暗,不易腐败,可持久保存,贮藏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,且随吃随取,十分方便。庄稼人成天在土地上不得闲,流汗多,体力消耗大,一碗咸味偏重且韧劲十足的老腌菜,正好可以补充身体的盐分。天寒地冻、雪雨霏霏的漫长冬日,园子里一片荒凉落寞,新鲜蔬菜已难见踪影。这个季节,腌菜也就毫无选择地成了人们一日三餐的主角。要是哪天连腌菜也没得吃,那就只能“扛菜皮”(家乡方言:没有菜吃)了。

我上初中那时,乡下人才刚刚解决温饱,日子过得还甚不宽裕。因为学校离家较远,我就背着铺盖卷,成了一名住校生,周末才回家一趟。每次返校,母亲无一例外地为我备足一大罐可吃够一个星期的咸菜。食堂偶尔供应带点肉丝的炒菜,虽然香气扑鼻,但囊中羞涩的穷学生们,只能把口水往肚子里咽,根本舍不得花那一毛两毛的菜金。一群同学,各自从食堂打一份米饭,匆匆回到寝室,拧开菜罐盖子,拌上自带的咸菜,狼吞虎咽地吃起来。初中住校三年,我也整整吃了三年的老咸菜。

如今,生活条件好了,餐桌上的菜肴越来越丰盈。也是奇怪,经常面对满桌的大菜硬菜,我反而提不起食欲了。一旦端起饭碗,总是对那一碟酸爽可口的小咸菜心心念念。当年,从乡下老家带过来的两只腌菜坛子,都快成了古董,几次搬家,始终没舍得丢弃。勤快能干的爱人,总会变着花样腌制一两样开胃小菜。原来,人的味觉,是有一定记忆功能的。小时候吃惯的那些东西,成年后依然会恋恋不忘。这种根深蒂固的味觉记忆,甚至会伴随一生。比如,我这一向偏重偏咸的口味,一定是儿时常吃咸菜养成的习惯。

《菜根谭》里说:嚼得菜根,百事可做。人生的每一段时光,都值得回味和珍藏。一个人,即使阅尽世间繁华,也不可忘记曾经的沧桑岁月,更不能忘记嚼菜根的那段特殊经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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