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色是一种定义。就像瑶岗,一座江淮分水岭下名不见经传的小村,历史的目光选中它之后,就被定义成一场战争的焦点。
其实,这已经不再是黎明前的黑夜。辽沈、平津、淮海三场战役落幕之后,曙光已经照耀在大地。“打过长江去!”一个口号骤然响起,小村的宁静碎了一地。村头突然迎来了一批行色匆匆的人马。空气中,开始流动着一种神秘的气息。
距瑶岗咫尺之遥,便是长江天险。在那里,一个垂危的王朝,有人正在编织着“铜墙铁壁”的梦境。
于是,这批人开始运筹帷幄,小村夜晚的灯光变得扑朔迷离。三十多个日日夜夜,这里发生怎样的故事,局外人并不知晓。就连一串战马的脚印,也都暗藏着玄机。
终于迎来了那个夜晚,江水如练,万船齐发,突破长江天险的冲锋号角,终究揭开了谜底。
一个王朝轰然倒塌,惊天的骇浪扑面而来。小村却不为所动,依然过着鸡鸣、狗吠、鸭欢的日子。如今,农家的屋顶,依然流淌着袅袅炊烟。
这就是瑶岗,一个传奇的小村,自从被红色定义之后,终于找到了它在一部史册中的位置。
渡江船雕塑前的沉思
一只木船,顶着风浪,冒着枪林弹雨,奋力前行。这是那场百万雄师过大江史诗般战役的一个缩影。
木质的船身,似乎一下难以承载历史的重任,东倾西斜,摇晃不定,一任江水恣意浸淫。
只有船头始终高昂,以一种不屈的姿势,如同大江中突现劈波斩浪的巨鲸。
高悬的风帆,已经无数次被子弹洞穿,如风雨飘摇中的一片落叶,但是,依然高擎如帜,演绎飞蛾扑火般的壮举。
船,原本是渡水的工具,它能在涛涛江水中,悠然而行。如今,它却变成了一匹驰骋疆场的战马,一把射向敌阵的利剑。
要么沉没,要么前行。挥动的浆橹,与命运来一场生死逐角。无数勇士用身躯护卫着船身。在他们眼中,船,就是英雄的化身。
抵达彼岸,并非为了寻找栖息的港湾,而是让江水从此画上一个句号,让勇士前行,去追剿一个王朝最后的背影。
只有承载大任,才能将江水踩在脚下,才能有如此排山倒海之势,推动历史的车轮前行。
如今,木船的原貌被一尊雕塑还原,静静矗立风和日丽的阳光之下,不为疗伤,只为祭典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。
站在雕塑前,我听不见船上的呐喊,只能想象万船齐发、如矢似箭的场景。
一支生锈的长号
一支长号,用满身的锈迹编写着属于自己的岁月铭文。
修长的身段,有着优美的曲线。铜质的底色,藏不住当年锃亮族新。
沉默,不是你应有的模样。呐喊,才是你与生俱来的秉性。
也许,我不能确定你曾经的主人是哪一位号手,也不能确定你来自渡江大军中哪一个方阵。我能确定的是,你用曾经的嘹亮,擦亮了混沌的夜空,点燃了无数勇士的激情。
风高浪急的江面,硝烟弥漫,你的声音是擂响的战鼓。万船齐发,杀声震天,那一夜,江水见证了怎样惊心动魄的场景?
一个苦难深重的民族,长夜漫漫,需要你的声音,呼唤一场摧枯拉朽的风暴,涤荡一个王朝最后的烟尘。
日升月落,江水不再浑浊。你的声音伴随着滔滔江水已经走远。邂逅你,就像遇见一名退伍的老兵,卸下累累伤痕,也卸下一副重任。
展馆是一个宽大的怀抱,你静静地躺在一角。我想,你满身的锈迹,足够让你回味一生。
【作者简介】姚中华,中国作协会员,中国煤矿作协副主席。先后在《清明》《散文百家》《美文》《散文选刊》《阳光》《安徽文学》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作品200余篇。著有散文集《凝望与行走》、《在尘世间仰望》、长篇人物传记《桓谭传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