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楠的诗

无法完成
我有一首诗，未完成
它混沌，完全不能成形……

我渴望能像阳光制造好看的阴影那样
写出它：丰富又简洁 — —
在一个长久雾霾消散之后的清晨

在艾村
通往艾村的路口，供奉着
一棵树：漂浮的，悬空的，可以忽略树干的树

它曾与雷电交手，将与死亡共存
一个受难者的面目，怵目惊心 — —

艾村很小。这片土地上
人们总是一边和生交往，一边和死交往

在艾村写诗，我感到羞愧
因为我热衷表现过一己自身的苦痛。

山中
猛虎，卧如巨石；隐者似古木与翠竹
我委身于山中
秋天需登高啊：天空云淡
风从山岗上吹来，一切都在风中稳住了身形

山路上，走了很久
才遇到一个人：他或她已长眠于此
墓碑低矮，字迹模糊

山前是老树茨的人，山后是鹅塘岭的人
他们世代在这里生活：六畜兴旺，五谷丰登

哀歌
在群山和河流之间
我们寻得一种微妙的平衡
让一切流逝变得没有声息……
身边仿佛都是永恒的事物

而当我们置身其中
是否因为生之短暂
流下过自我悲悯的眼泪？那哀愁
在水中
见卵石
在风中
见野花
在世代相传的歌声中……
见我们深情相拥 — —

耻
我开始耻于对山水的热爱
耻于绝对安全的爱恋，模拟山水的清明

轻薄的白色晨雾，消散之后
我就会爱上你
— —陌生的少年
爱你对世事的一无所知和
跃跃欲试……
爱你不加修饰的青涩忧郁……

那么多下山的老虎，兔子或者飞鸟
都将很快地
与人为伍
人类只使用艰深晦涩的语言
我希望
我只记得其中的一句。

那天的雨
那天的雨不像一群孩子
快乐又鲁莽 — —

那天的雨中只有雨：整齐又干净
下了很多回，下了很多年的雨
年代久远的雨
雨声古老。

那天的雨已经无法包裹我的溃散之躯
我也握不住
任何注定要坠落的雨滴。

方楠：70后，幼儿教师。有少量诗歌发表各类纯文学刊物，偶有获奖。